悠悠过往如一片深邃夜空,那些曾经的世界级古文明或断代、或消亡,都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何以华夏文明传承至今、弦歌不辍?
走进中国国家版本馆中央总馆,那铭刻的青铜、誊录的丝帛、著写的简牍、印刷的纸张或许会告诉我们答案,它们在历史的天空中散布下点点星光,指看这满天星斗,让我们得以辨识出哪里是华夏,哪里是故乡。
中央总馆坐落于北京中轴线北延、燕山脚下,2022年7月30日正式开馆,建筑面积达9.95万平方米,其中保藏区(含洞藏)面积达5.2万平方米,入藏版本量共1600万余册。这座掩映在青山茂林之中的恢宏建筑群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尽显中华文化神韵。
盛世修文赓续文脉
2023年6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总馆考察时强调:“盛世修文,我们这个时代,国家繁荣、社会平安稳定,有传承民族文化的意愿和能力,要把这件大事办好。”
盛世修文的宏愿,蕴藏着他深沉的家国情怀、民族情怀,也是中华民族延续几千年的传统。
孔子说:“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可见千百年前,古人就深知版本的流失意味着历史忘却、根脉丢弃。
典籍版本铭记着中华民族诞生、发展、壮大的演进历程,承载着厚重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更蕴含着生生不息的力量。
历史上,我国历朝历代都把典籍版本保藏传承放在重要位置。从周朝的守藏室到汉代的天禄阁,从唐朝的弘文馆到宋代的崇文院,从明代的文渊阁再到清代的四库七阁,虽然名称不同,但是专藏机构绵亘千年,守护中华典籍版本的初心始终如一。千百年来,正是因为有版本这种重要的文化载体的忠实记录,中华文明的长河得以千秋不断、奔腾不息。
进入新时代,如何进一步保藏好我们民族的版本?如何更好传承这一民族文化根脉?
带着这样深邃的思考,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站在文化安全和文化复兴战略高度上长远谋划,作出重大决策:建设中国国家版本馆。国家版本馆“一总三分”,由位于北京的中央总馆文瀚阁、西安分馆文济阁、杭州分馆文润阁、广州分馆文沁阁组成。定位为国家版本资源总库和中华文化种子基因库,是用以存放保管文明“金种子”的“库房”。这是新时代标志性文化传世工程,更是着眼未来的深远考量。
走进中央总馆,能看到里面既有承载厚重历史文化的古籍、青铜器,也有包含着鲜明时代印记的报刊、粮票,甚至和我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磁带、年画等。据介绍,国家版本馆所指的“版本”与传统意义上一般指古籍的刻本、印本、写本等不同,是广义的概念。它从中华文明传承发展的全局视野出发,包括古今中外载有中华文明印记的各类资源。总之,只要人们能想到的文化载体,基本都算是版本资源。
因此,版本馆的定位也就与一般的博物馆、档案馆、艺术馆不同,它是集成了多种文博机构要素之后的一个综合机构。因此,“藏什么”“藏多少”“怎么征”“怎么藏”“怎么展”,成为国家版本馆内容建设的关键。经过多次专家研究论证,确定将古今中外载有中华文明印记、文化符号、文脉信息的十大类版本资源纳入保藏范围,力求构建丰富权威的中华版本资源库。藏品展品遴选时,坚持以文化价值含量为标尺,甄选具备历史价值、思想价值、社会价值与审美价值的版本,以求“收百世之阙文,采千载之遗韵”。
中央总馆以中国历史发展与中华文明演进为主线,目前形成了“1个主题展览+2个基本陈列+4个专题展览”的格局。同时,设置国家书房和文瀚厅2个精品陈列,北区库房和洞库5个特色库展。
在中央总馆文华堂南广场,一座石雕巍然矗立,这一印面边长1.6米的寿山石印章,上面镌刻四个大字:“赓续文脉”,向世人宣告着这座崭新文化殿堂的职责使命!
传世工程彰显国风国韵
作为重大传世文化工程,中央总馆不仅仅是版本保藏的单一功能,还需要展现国家文化、国家精神和国家形象。如何于建筑之中彰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
以中国工程院院士、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院长庄惟敏领衔的设计团队决定将如何定义“版本”,作为整个建筑群的设计核心。在他看来,“版本”虽为广义概念,但是其最初定义的依然是图书,为此,设计总体方案以中国传统建筑文化和藏书文化为主线,聚焦中华文化种子基因“藏之名山、传之后世”的主旨,力求充分把握山水、古今、自然与人文的融合,将典藏之地融入到中国传统的山水环境中,实现文化性、传承性、时代性与实用性的有机统一。
文星楼
文脉与山水交融。中央总馆所在地原为废弃采石场,三面环山。设计团队首先对西侧和北侧因采石形成的崖壁宕口依山形进行修复,再通过喷播及攀爬植物实现自然复绿,同时增加栈道、古亭、观景台等富有文化特性的元素,营造人文与自然融合的山地景观。
此外,规划设计结合地势在东西两侧设置排洪渠,对雨季汇水进行疏导,同时引水入园,营造季节性的景观水系,形成山环水抱之势。建筑布局依山就势,严格控制建筑体量,低矮错落的院落式建筑掩映在山水园林环境之中,凸显山水交融、露隐相间、馆园结合的特色。
自总馆园区入口沿中轴前行,景观设计以中国传统藏书文化及相关典故进行叙事,“文瀚八景”依次展开。溪流于入口处汇水成池。池畔古亭匾额点以“汇流澄鉴”四字,寓意“汇集知识之源,洞悉古今之理”。
国家版本馆建筑设计做到了中国特色与时代精神相结合。庄惟敏表示,建筑界讲究形式追随功能。国家版本馆作为重大传世文化工程,除了收藏,更重要的是要将这些典藏活化利用,真正能够为当代、为百姓和子孙后代所不断沿袭继承,因此它还具有展览、研究及交流等综合作用功能。
在整体的布局上,中央总馆采用中国传统的院落式布局,沿轴线依山就势,依次布置主体建筑文兴楼、文华堂(国家书房)和文瀚阁,分别承载交流、展览、典藏研究功能,形成富有层次的空间序列,体现坐北朝南、中轴对称、礼乐交融的特点,彰显中国特色和大国气象。
在以中华制式彰显中国特色的同时,设计也注重面向未来,与时俱进。低矮错落的建筑群与周边山体环境融为一体,亲和的室内外空间与展示内容相得益彰,增强游人置身于其中的体验感,彰显绿色、亲民的新时代精神。同时舍弃常见的柱廊,采用较大面积的玻璃及金属装饰,以现代的材料和手法突出建筑的开放性与时代性。
庄惟敏表示,将建筑总体布局与生态修复结合起来,用中国的山水理念修复当时破坏的山体,实现生态修复,这既体现了中国传统建筑的自然风水理念,也是遵循中华天人合一的理念精髓,这就是古人所追求的“大美”,它不仅仅集中在某些片段和形式上,而是体现在和环境的对话上,这种理念契合了中华传统文化的精髓。
“一总三分”构建中华版本保藏传承体系
我国版本资源保护和储存有着悠久的历史,在长期的保存过程中创造出“誊写副本”的工作机制流程,设立了异地储藏备份版本资料的制度先例,但也因各种原因,一些珍贵版本资源及文物遭受巨大损失。
为了保障古代典籍安全,打造赓续中华文脉的种子库,在中央总馆之外,国家版本馆还另设三个分馆作为异地灾备馆。“一总三分”的格局共同构建中华版本保藏传承体系,其中中央总馆是国家版本资源总库,加挂副牌“国家版本数据中心”,牵头承担国家版本资源规划协调职能,三个分馆是中央总馆的异地灾备中心和区域性版本资源聚集中心,各馆均依山而建,确保中华版本免遭各类灾害损毁,永久安全保藏。
西安分馆文济阁位于西安市鄠邑区圭峰山下,南倚秦岭,北望渭河,总建筑面积达8.25万平方米,主体为高台建筑,呈现出大气磅礴的汉唐风格。由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建筑西北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张锦秋领衔设计。
西安分馆秉承“阁藏秦岭文济华夏”的使命,结合陕西文化特色,精心打造《赓续文脉踔厉前行——中华文化经典版本展(西部篇)》和《楮墨遗珍万里同风——丝绸之路版本展》两个展览,充分展示丝绸之路文明,讲好以西部为主的中华经典版本故事。
杭州分馆文润阁坐落于杭州市余杭区良渚古城遗址公园旁,总建筑面积10.31万平方米,建筑设计围绕“宋代园林神韵的当代藏书建筑”展开,处处透露出宋韵的雅致。由普利兹克建筑奖获得者、中国美术学院建筑艺术学院院长王澍团队设计,呈现江南宋韵。
杭州分馆是江南特色版本库及华东地区版本资源集聚中心。目前拥有各类版本达250万册(件),包括北朝写本《大般涅槃经》、隋代写本《华严经》、五代刻本《雷峰塔经》、宋刻本《万卷菁华后集》等古籍版本,其中,清乾隆年间抄制的《四库全书》,其中一部就珍藏在杭州孤山南麓的文澜阁中。此外,馆中还藏有茅盾、巴金、钱学森等近现代名人手稿660余件,如今,文润阁接过历史的重担,肩负起了江南版本的保藏使命。
广州分馆文沁阁位于广州市从化区凤凰山麓、流溪河畔,总建筑面积9.43万平方米,呈现鲜明的岭南特色以及强烈的时代气息。由中国工程院院士、华南理工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院长何镜堂主持设计。建筑群以“中华典藏、岭南山水、时代新韵、文明灯塔”为总体设计构思,整体布局依山就势,层次递进,四周环绕人文与自然交融的岭南园林,营造传统形制与岭南山水高度融合的礼乐格局。
“文沁阁”主楼将适应岭南气候的现代外墙工法与传统雕刻艺术肌理进行结合,打造传世经典的中华文化殿堂形象。广州分馆致力于系统收藏中国古籍影印珍本。现收藏以“原大、原样、原色”为特色的影印版《文津阁四库全书》版本,“四库学”版本规模初具。
除了建筑设计风格,四处场馆在馆藏方面也有所区分、各有侧重。中央总馆更注重整体性,西安分馆以西北文献为主,杭州分馆立足浙江,面向长三角,辐射长江流域,广州分馆则在强化岭南特色的同时,还非常注重侨批侨刊的挖掘收藏。总体上看,四馆分布在神州大地的东西南北,既各有侧重、各具特色,又遥相呼应、浑然一体,集中保藏展示中华民族的文化瑰宝,成为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时代表达。
时间不语,版本有记。何以历史之河长流中华之魂?走进国家版本馆,或许我们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它代表了中国人珍视版本、珍视文明的品格,更是文脉绵延、文润中国的底色。